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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明明只是几分钟,对他而言却仿佛度过了一整个世纪。

    擦药的过程中,阎舟的力道时轻时重的,真是让人承受不了。

    而且总感觉那一大一小都有点不太对劲。

    手上又重新被纱布包裹着,冬歉将被子一蒙,躺在了床上。

    既然能不能离开这里不能由自己决定,那他暂时也不再强求,还是先好好睡一觉再说吧。

    阎舟看见冬歉眼中明显的困意,于是站起身来道:“你先好好休息吧。”

    冬歉没有说话,轻轻呢喃了一声,将自己整个人都团进了被子里。

    这种感觉,就像是因为刚刚擦药被弄疼了,在生闷气一样。

    阿灼从来不会做出这种近乎是撒娇的举动,一方面他觉得自己是男子汉,另一方面是觉得自己这么做,师父大概率不会买账,说不定还会阴阳怪气他几句。

    可是冬歉做起来为什么会这样可爱,一举一动都甜进了人的心里,让人生不出一点不好的心思。

    一大一小在这一刻变得格外听话,不打扰冬歉休息,推开门,一前一后的出去了。

    关门之前,见阎舟一直看着冬歉的背影,阿灼忍不住问道:“师父,你在想什么?”

    阎舟收回复杂的目光,淡淡道:“没什么。”

    只是忽然想到,当初,被自己踩断双腿的孩子,如果能够好好长大的话,现在应该也跟冬歉差不多大了。

    不知道为什么,自己现在做梦,时常会梦到那天的事情。

    他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做过这样的梦了。

    十八年前,当将自己一手培养出来的劣质品放入婴儿箱之后,阎舟从中取出了原本一直待在那里的婴儿。

    婴儿全身雪白,手指不自觉地放在嘴里吮吸着,两只肉乎乎的腿还无意识地做着踢蹬动作。

    并不用力,碰在身上软乎乎,比起反抗,更像是在撒娇。

    凭心而论,那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婴儿。

    倘若他们无冤无仇的话,相信自己也会很喜欢他的吧。

    可惜,他是白家的人。

    所以从他生出来的那一刻起,他们之间就隔着血海深仇。

    他冰冷的手指触碰在婴儿的脸上,似乎在想着应该怎么处置他。

    他想着要不要干脆就这么把他掐死,或者更残忍一点,生生地将他的眼珠给挖出来,让他受尽折磨之后,再给他一个痛快。

    这样的话,他应该很快就可以听到婴儿绝望的哭声了吧。

    白家让自己陷入到如此绝望的地步,他当然要将这一切报复给他们的孩子身上。

    但是当他的手指戳在婴儿的脸上时,怀中的婴儿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咯吱咯吱的笑声。

    那笑声,对于当时被仇恨吞没的他来说,简直就如同天籁一般。

    粉雕玉琢的婴儿像是被派来的天使一般,比他曾经见过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可爱。

    那一刻,他突然暂时改变了想法。

    鬼使神差的,他抱着那个婴儿走在路上,睁着满是红血丝的眼睛,一边看着怀中的婴儿,一边琢磨着究竟应该怎么处置他。

    小婴儿貌似是饿了,张开嘴巴,用小小的,还没有牙齿的嘴巴吮着他的手指。

    他的手指被婴儿又软又暖的口腔包裹着,一时之间,心中控制不住地生出一种异样的情感。

    有那么一瞬间,他甚至动过把婴儿抱回去自己养着的念头。

    如此一来,婴儿就不算是白家的孩子了。

    对他来说,那是对当时的他而言珍贵至极的善念。

    有那么一瞬间,这个婴儿的命运会完全不一样。

    但是接下来,身后就传来了尖锐的呵斥声:“站住!干什么的!”

    如此刺耳,如此惹人生厌,那一刻,阎舟整个人又被拉入了仇恨的深渊。

    他永远不会忘记,自己今天的一切都是拜谁所赐。

    他也永远不会忘记,自己的仇人到底是谁。

    曾经,他也是备受父母宠爱的贵族,现在却沦落至此,落入这个人人喊打的境地。

    他抱着这个婴儿,没命的跑,将身后的那些人远远地甩开。

    婴儿太小了,还没有办法睁眼,但是他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气喘吁吁地,嘟了嘟嘴,不太熟练的想绽开一抹笑来,安抚一下这个陌生人。

    但是这样的笑容还没有成形,就被剧烈的痛苦给吞没了。

    小婴儿被阎舟放在肮脏的路面上,用力的践踏。

    接近成人的力量,这些年来的怨气和怒火,全部毫不留情地发泄在这个刚刚诞生不久的小生灵上,

    撕心裂肺的痛苦从腿骨上传来,婴儿脆弱的身体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的痛苦,当场张大嘴巴,扯出凄厉的哭声。

    小婴儿哭得几乎喘不过气来,让人分不清是会哭得窒息而死,还是被活活疼死。

    但是阎舟还是给他留了点生的希望。

    他就这样将小婴儿放在车来车往的大街上,然后转过身去,像行尸走肉一般,跌跌撞撞地离开。

    那个时候,他意识到,自己已经被堆积如山的仇恨磨灭了仅有的人性。

    他甚至已经丧失理智到,会对一个这么小的孩子下手。

    放在以前,那是他绝对不敢想象的事情。

    其实在家庭发生变故之前,他还是一个热衷参加慈善事业的贵公子。